《天山景物记》的色彩描绘(网友来稿)

时间:2022-04-13 19:10:55 教育新闻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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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景物记》的色彩描绘(网友来稿)

福建省安溪职业中专学校   林建明

   在《〈天山景物记〉的电影描绘》(见《泉州师专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年第1期)中,我从电影配景的角度分析了著名散文作家碧野的《天山景物记》的艺术特色。本文拟就色彩描绘方面再撷几端,略作分析,算是它的续篇。

  《天山景物记》的艺术美是多方面的。如果循其创作手法寻择下去,我们不难发现,那充满感情、充满生命意识和艺术感觉的灼炽夺目的色彩描绘尤为突出。“天下之物,不外形色而已”(沈宗骞《芥丹学画编》),自然中物质形态本身是具有色彩的。这正如马克思所说“色彩的感觉是美感的最普及的形式”(《马克思恩格斯论艺术(一)》248页)。作为一名作家,碧野对色彩描绘的真谛无疑有着深刻的领悟。他那天趣盎然的绘色艺术,给他笔下的天山平添了一种异彩纷呈的景象。如对野花的描写:

   在轻轻荡漾着的溪流的两岸,满是高过马头的野花,红、黄、蓝、白、紫,五彩缤纷,像绵延的织锦那么华丽,像天边的彩霞那么耀眼,像高空的长虹那么绚烂。

   这里,作者用摹色词直接敷彩着色,以精炼之笔传神地画出那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的美艳,诱人去想象天山那富有诗情画意的“万紫千红”。但作者仍感意犹未尽,话犹未了,便从不同的角度去想象,后连用三喻去渲染、去描绘天山的野花:“像绵延的织锦那么华丽”,“像天边的彩霞那么耀眼”,“像高空的长虹那么绚烂”。这样,那一幅幅变化无穷的彩色画卷也就展现在读者眼前,令人目不暇接了。而那别具风致的意境,也就跃然于所写的景物之上了。

   更妙的是,在碧野的笔下,有些描写虽不像野花那样见其“异彩纷呈”,但他以其神奇的画笔描形敷彩,曲尽情状,更令读者叹为奇观,如:

   那融化的雪水从峭壁断崖上飞泻下来,像千百条闪耀的银练。这飞泻下来的雪水,在山脚汇成冲激的溪流,浪花往上抛,形成千万朵盛开的白莲。

    显然,这段描写看不到直接设色敷彩的痕迹,作者只是把具有形象和色彩特征的“雪水”展示出来,以“像千百条闪耀的银炼”这一富有色彩感的比喻加以勾绘,写尽了雪水晶莹可掬的闪光和足以撩动人心的形态,使整个画面充满着清澈透亮的美感。当然,如果止于此,雪水的韵味再浓也是有限的。接着,作者一笔宕开,那飞泻的雪水在山脚下又有了新的变化:“浪花往上抛,形成千万朵盛开的白莲”。这是一幅别致的浪花图。写浪花,作者舍其种种表象,运用“以形写神”的手法,借“莲”设喻,只用“白”字稍事点染,着力渲染浪花往上抛的那股神韵,使之既有晶亮的生机,又见一尘不染的品性,给人以明亮、高洁、俊美的感受。这一笔,看似平易,却见仪容,真是神来之笔。

   绘画是视觉的艺术,借助可视形象--光的微妙变化去反映客观事物,这是画家经营色彩画面的技法。在对天山雪景的描写中,碧野也吸取了绘画艺术的这一技法。请看:

   蓝天衬着矗立的巨大的雪峰,在太阳下,几块白云在雪峰间投下云影,就像白缎上绣上了几朵银灰的暗花。变动中的光影,常常是瞬息即逝,难以捕捉的。然而,作者是捕捉光影的能手,在这里,他凭着对物体投影的领悟,以及光和荫的鉴别力,捕捉住“白云”在太阳光照和周围环境色作用下所凝结的生动情景,轻笔挥洒,从蓝白相辅、虚实相生中描绘出幽雅恬淡、摇曳多姿的天山雪景:在蓝天丽日下,天山雪峰高耸入云;白云朵朵,云影处因光照的减弱引起色彩的变化,两色之间细微隐约的差异,似有若无,仿佛是“白锻上绣上几朵银灰的暗花”。这种抓住自然物因光照引起色彩细微变化的传神勾勒,把天山雪景各极其致的“色”,直接融入整个画面之中,显得浑然天成,使天山雪景通过“淡抹”而不是“浓饰盛妆”显示出魅力。

   同样是捕光绘色,碧野的艺术笔法还远非如此。在对雨后草原的描写中,我们不难看到,碧野并没有一味追求色彩的绘画效果,而是把艺术的触角伸向对摄影技法的借鉴和实践中:

   而当阵雨过后,雨洗后的草原更加清新碧绿,像块巨大的蓝宝石;那缀满草尖上的水珠,却又像数不清的金刚钻。

    在咫尺画幅之中,要写好“清新碧绿”的雨后草原,实属不易。然而,碧野紧扣“阵雨过后”这一最富有包孕的片刻落笔,以“雨洗后的草原”和“那缀满草尖上的水珠”的视觉感受,摄住了雨后草原的灵魂,把我们带进洁净柔美的艺术天地:雨洗的草原“像块巨大的蓝宝石”,生发出一种晶莹洁净的光;无色透明的水珠,“像数不清的金刚钻”,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显然,这是一种类似摄影镜头才能捕捉到的景物形象:无明确光源方向的雨后晴光(散射光),很好地表现了雨后草原和草原上的物象(水珠)在柔和的光线中所产生的丰富的亮度和清新淡雅的色彩。从艺术创作的表现手法看,作者在这里不是靠影像的色感来构思视觉形象,而是靠他对环境色和光源色互相交融的极好感受性,以及他了解光源对自然物色彩的影响之于观者的效果。这是传统的绘画技法所无法体现的,它是碧野以摄影手法追求光的感觉、光的效果和光的韵味的绝妙尝试。不仅如此,作为独特的摄影艺术语言的光,在这里已不仅仅是造型的手段,它本身已成为一种可见的艺术形象了。因此,雨后草原才显示出形神并茂、光色辉映的美来。

   必须指出,碧野借鉴摄影技法捕光绘色,有时是把光和色融合在一起,以色彩来调节光泽,借光泽来烘托色彩,只是对自然物纯净本质的客观反映,没有任何抽象的描述。例如:

   到了夏至后,发青的酥油草把它们(旱獭--笔者注)养得胖墩墩,圆滚滚。这时它们的毛色麻黄发亮,肚子拖着地面,短短的四条腿行走迟缓,正可以大量捕捉。

   旱獭的毛色如果单说它是“麻黄的”,就难免显得单调。作者巧妙地用“发亮”加以点缀,从而使之生发出一种闪烁离合、捕捉不定的光。色和光相互渗透,浑然天成,相似于摄影艺术的真实再现,使读者没有矫揉造作之感。

   与画家寻找富有表现力的典型细节来构思作品形象一样,碧野经营“因光见色”的艺术画面,讲究选择“最富于生发性的顷刻”和“短暂的瞬间”所疑结的某一生动情景、对象特征,例如:

   无边的草原是这样平展,就像风平浪静的海洋。在太阳下,那点点水泡似的蒙古包,闪烁着白光。

在这里,作者以平展的草原为背景,以“水泡似的”的比喻为形象,以乍明乍灭、闪烁不定的“白光”为特征,描绘了草原物象中最为典型的细节特征--洁白的蒙古色在强烈的阳光下特有的“态”,巧妙地表现出充满于整幅画面的灿烂阳光和草原牧场的特有风光。这既给天山的草原平添了一种悠远深邃的艺术魅力,又使读者从中领悟到草原特定景象--蒙古包的丰韵神态。

   碧野捕光绘色的艺术功力,还表现在因情见色,依照色彩的情感个性特征去观照自然,即不同的自然景观浸染着他内心的情愫,以此表现出他对大自然的独到认识和感受。例如:

   特别诱人的是牧场的黄昏,落日映红周围的雪峰,像云霞那么灿烂。雪峰的红光映射到这辽阔的牧场上,形成一个金碧辉煌的世界,蒙古包、牧群和牧女们,都镀上了一色的玫瑰红。

   在黄昏的画面上,作者没有沉缅于夕阳下山容物貌的刻画,而是巧妙地让牧场的一切跃入落日的余晖中,把最能表现牧场特征的雪峰、蒙古色、牧群和牧女们,金线串珠般地连缀成一幅流光溢彩的艺术画面。作者选用暖色的玫瑰红作为笼罩整幅画面的基色,并且运用夸张的手法,不惜笔墨地尽情渲染,似乎只是对这如诗如画的黄昏夕照的痴迷神往,而实际上浓重地延伸着“以我观物”而“物皆著我之色彩”(王国维《人间词话》)的情调。这样,作者就在那满眼暖色的热烈、奔放、欢愉的韵味中,把自己对牧场黄昏的独特艺术感受和喜悦之情,准确而鲜明地传达给读者。作者虽然对自己的心情,感受不着一字,但幸福、温暖之感已经洋溢于画面。

   在众多的色彩描绘中,碧野还善于运用艺术辩证法,选用两种在明暗、冷暖等方面有显著对比意义的色彩进行相互映衬,形成鲜明的对比,从而获得更加强烈鲜明的艺术效果。例如:

   在那白皑皑的群峰的雪线以下,是蜿蜒无尽的翠绿的原始森林……

   天山的客观物象--原始森林所呈现的色彩,本来是繁芜杂乱的,由于作者极为艺术地运用映衬手法创造视觉画面,以“白皑皑”和“翠绿”配合成一种色相明暗、冷暖对比强烈而又纯度较强的色彩,便突出了原始森林的苍郁秀丽,又诱人去想象天山那生意盎然的自然图景。

   对于色彩的配合,作者有时选取更多种的色相进行调配安插,使画面的基调和谐统一,色彩多而不乱,繁而不杂,构成更加绚丽夺目的彩绘。例如:

特别是那些被碧绿的草原衬托得十分清楚的黄牛、花

牛、白羊、红羊,在太阳下就像绣在绿色锻面上的彩色图案一样美。

    这里,作者紧紧地抓住碧绿的草原作衬底,把黄、花、白、红等几种颜色统摄于笔下,充分地调动读者的审美感官,从“在太阳下”的感受中,创造中一幅用背景烘托的多面而有变化、单纯与丰富的对立统一的画面,不仅使各自的色彩更加鲜明,而且使整个画面显得既有主色而又缤纷多彩,给人以一种既相映成趣又色调和谐的美感享受。

   运用绘画的透视艺术来表现景物的空间层次、远近距离,使画面呈现出一种纵深感和立体感,这是构造立体画面的重要手段之一。在描写天山景物中,有些色彩描绘就采用这样的手法,例如:

   湖色越远越深,由近及远,是银白、淡蓝、深青、墨绿非常分明。

    作者以银白、淡蓝、深青、墨绿的色相为构图材料,依据人对湖色视觉的远近、深浅、浓淡的次序加以描述,使本来没有“时间先后”的色彩描绘,呈现出富有强烈的层次感和空间感来,读者也从明暗色调的反差中获得了形象的直观性和可感性。

   在对天然湖的描绘中,作者则通过同类色的有机组合,呈现出自然美的感人魅力:

高空的白云和四周的雪峰清晰地倒映水中,把湖光山色天影融为晶莹的一体。在这幽静的湖上,唯一活动的东西就是天鹅。天鹅的洁白增添了湖水的明净,天鹅的叫声增添了湖面的幽静。

  “乳白”的云朵,“雪白”的山峰,“洁白”的天鹅,“明净”的湖面,还有那“融为晶莹一体”的湖光山色天影,都显得清丽、幽静、柔和。作者只用一种颜料--白,为读者描绘出一个水天一色的透明世界,并借助天鹅的叫声,使湖光山色更为静穆安谧。

   上述的分析,说明碧野的绘色艺术在《天山景物记》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审美地位。因此,从绘画和摄影的角度对天山景物的色彩描绘艺术技巧,作些拓展性的探讨,对我们的语文教学和文学作品欣赏,是大有好处的。(原发表于《泉州师专学报》2000年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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