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也是呐喊(网友来稿)

时间:2022-04-14 13:22:57 教育新闻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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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也是呐喊(网友来稿)

陕西省长安县第一中学    李振民

    如果说孔乙己在封建制度面前表现出的是一种迂腐,如果说祥林嫂在封建礼教面前表现出的是一种愚昧,华小栓则表现出了他的沉默,沉默的反抗。尽管他没有像“狂人”(《狂人日记》)或“疯子”(《长明灯》)那样,对封建社会的吃人本质有清醒、深刻的认识,没有他们那激烈、锋利的言辞,没有他们那样强烈、坚决的反抗行动,但他有他自己的方式。他用他那“从额上滚下”来的“大粒的汗”,以及因此而“贴住了脊心”的“夹袄”,还有“高高凸出”的“两块”“印成一个阳文的‘八’字”的“肩胛骨”,连同他“吃得满身流汗”时头上冒出来的蒸气,总而言之,他用他自己的现实状况抗议。而且不只有这种视觉形象的抗议,视觉形象抗议之外,还有听觉形象的抗议,那就是他的咳嗽,不同凡响的咳嗽,恰到好处的咳嗽。不同凡响的咳嗽声、不同凡响的咳嗽动态,以及不同凡响的咳嗽度,自然会有不同凡响的收获;恰到好处的咳嗽时间,恰到好处的咳嗽场合,连同恰到好处的咳嗽气氛,自然也会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效果。

那么,这种不同凡响与恰到好处的咳嗽在小说中一共有六次。

小说一开始,老栓起床的声响,以及华大妈应和着的探问,惊醒了小栓的睡梦,“发出一阵咳嗽”。当小栓“窸窸嗦嗦”地从热被窝里起身,而受凉时,“接着又是一通咳嗽”。一个身体虚弱的人,一大早空腹吃下一个血腥的馒头,肠胃里自然也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反应,甚至作呕,“便禁不住心跳起来”,患有“痨病”的小栓,肺活量又跟不上,“便禁不住”“按着胸膛”咳嗽起来。这接二连三的咳嗽,看起来很自然:符合环境--老栓“忽然”起身的响动与华大妈应和着的探问--的影响,符合季节与时辰--“秋天的后半夜”--的寒冷的特点,也符合生理与病理的特征。但这绝不是自然的偶合,而是作者刻意的导演。老栓起床,是想赶去买“药”,老栓出门,是要赶去买“药”,都是与“药”珠连不断的重要环节,是老栓夫妇愚昧无知的具体、坦率而浓厚的表现,作者便借小栓之口,一次又一次地及时警醒他们,那不是医治病痛的良药。然而,“药”还是买回来了,也吃下去了,但报应也就在小栓的“又一阵咳嗽”声中产生了。有想法,但尚未付诸行动,只是“一阵”轻描淡写的咳嗽;一旦要有所动作了,则是“一通”揪心的咳嗽;当一切都成为过去完成时,“又一阵”新一轮一塌糊涂的咳嗽,就不似那“一阵”的轻描淡写了,是撕心裂肺的咳嗽,难怪小栓会“按着胸膛”。因为小栓、包括其父母,到此为止,也算是“吃人的人”了,而“将来容不得吃人的人活在世上(《狂人日记》)”。总之,每一次咳嗽都符合自然状况,也符合病理的发展,更与文章的思路能产生一种“心心相印”的应和--总是在愚昧气氛最浓的时候及时地咳,有分寸地咳。

如果说我们对这三次咳嗽的认识还有点儿牵强的话,那接下来的三次咳嗽其反抗的色彩就鲜明多了。康大叔是在狂叫乱嚷里出场的,也是茶客中出场最晚的一个,气氛上的变化,以及由此而引起的读者心理上的诧异不亚于《红楼梦》中王熙凤的出场在林黛玉心中的反响。驼背五少爷与花白胡子的语言里有许多的语气词--“么”,显出语气的和缓、平淡,甚至有点儿小心翼翼。反衬出这个放胆无礼者的“一鸣惊人”与震天动地。第一次嚷得还较隐晦,第二次嚷出了“趁热的拿来,趁热吃下”,有点儿忘了主人的忌讳,但还没有全忘,而第三次则是地地道道的目中无人了,直接嚷出了“人血馒头”“痨病”等老栓一家最忌讳的字眼,全然“没有觉察”华大妈“变了一点脸色”,“仍然提高了喉咙只是嚷”。在康大叔一次放肆一次的叫嚷里,终于“嚷得里面睡着的小栓也合伙咳嗽起来”。更何况,茶馆里所有人对康大叔的态度都明朗化了--无论茶客的羡慕、崇拜,还是老栓夫妇的“敢怒而不敢言”--一律都“恭恭敬敬”,至此,小栓是不得不表表态了。“合伙”一词精彩地点出了叫嚷里点缀着的咳嗽,是一种不和谐的和弦。谁能说这不是一种抗议,一种批驳!

当康大叔讲到夏瑜就义时标榜“一点没有得到好处”,而他所谓的“好处”,就是一个“钱”字,甚至“连剥下来的衣服”都恨不能据为己有,卑鄙、残忍到了没有人性的地步。这时,“小栓慢慢的从小屋子走出,两手按了胸口,不住的咳嗽”,一个“不住”就比“合伙”严重,再加上“两手按了胸口”,显然要强烈得多,谁能说这里没有寄寓作者的愤慨与遣责。就自然环境讲,外屋比里屋冷,再加上这个特殊的日子,“店里坐着许多人”--来看“人血馒头”的热闹,“耸起耳朵听”康大叔津津有味儿地演讲自我的骄傲,人杂嘴多,烟味、酒味,以及形色各异的人体臭味,空气也就更有刺激性,难怪小栓要“两手按了胸口,不住的咳嗽”了。

当康大叔诬蔑、谩骂夏瑜不识时务,而“店里的坐客”愚昧、反动地“现出活气,谈笑起来”的时候,可以说是反动思想、反动势力嚣张到了目空一切,事实上也感染了一切的时候,“小栓也趁着热闹,拼命咳嗽”。这难道不是作者的痛恨与斥责?这一回的病理与自然因素,是小栓刚吃完饭,“吃得满身流汗,头上都冒出蒸气来”的躁热过后,寒气侵袭的冰凉促成了这一次排出倒海、惊天动地的咳嗽。“拼命”显然比“合伙”、比“不住”要严重得多,强烈得多,同时也暗示了小栓的死亡。

鲁迅先生说他“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呐喊〉自序》),这其实是一种自谦的说法。华大妈看到这个花环,“看他儿子和别人的坟,却只有不怕冷的几点青白小花,零星开着;便觉得心里忽然感到一种不足和空虚”。这所谓的“忽然”里,本身就隐藏着许多必然的因素--她不全信“药”能治“病”,她对儿子说“吃下去罢,--病便好了”,“睡一会罢,--便好了”的时候,就表现出了犹疑不定的语气,更没有附和康大叔的诬蔑、谩骂而随众茶客们起哄。连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鲁迅先生都很注意铺垫,那么,他能不负责任地在“死囚犯”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吗?能让小栓不顾时间,不顾场合、不顾气氛,不论轻重缓急地乱咳嗽吗?

“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呐喊〉自序》下同),而且“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尽管“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但“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尽管“没有青年时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收入《呐喊》中的《药》自当有这种“呐喊”的意思。夏瑜在呐喊,不只用语言呐喊,也用他的鲜血和生命呐喊--“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就连他坟上的花环也在呐喊,呐喊“希望是在于将来”。华大妈也在呐喊,用她的“不足和空虚”呐喊,用她的呐喊削减烈士那“寂寞的悲哀”,用她的呐喊应和烈士那“慷慨激昂”的意志。而几乎贯穿小说始终的小栓的咳嗽,能不是一种呐喊吗?由于封建统治的桎梏、国民意识的愚昧,尽管小栓最终没能“在沉默中爆发”,而是“在沉默中灭亡”(《记念刘和珍君》)了。但这种“灭亡”正是作者最沉重、最痛心,也最有效的呐喊!

如果说孔乙己在用他的迂腐呐喊,如果说祥林嫂在用她的愚昧呐喊(虽然《祝福》收在《彷徨》里),那么华小栓则用他的咳嗽呐喊,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控诉一个吃人的社会。

 作者邮箱: lizhenmin9@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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