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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大海【俄国】普希金戈宝权 译
热爱人类的人必定热爱大自然，而怎样爱自然，又显出不同的审美心力。常人享用自然，哲人崇拜自然，而诗人通常融入自然--视自然为生命之友、为心灵的象征，从而在自然界寻找自己的精神对应物，他们化身为自然。浪漫派的诗歌巨子，拜伦、雪莱、海涅、普希金几乎不约而同地对大海情有独钟。而普希金，是本民族文学中第一个“发现”大海的诗人，因为他，俄国这方大陆的歌喉第一次捕捉到大海的魅力。
普希金，在第二次被流放前，来向大海告别。他从黑海岸边的敖德萨，即将再次流放到内地的荒原--其父亲的领地。诗人的感情是复杂的，“再见吧，自由的元素！这是你最后一次在我的眼前，滚动着蔚蓝色的波涛，和闪耀着骄傲的美色。”普希金想秘密逃往海外，大海是他的“心愿之乡”，可是他只能望洋兴叹，“你等待着，你召唤着……而我却被束缚住；我的心灵在徒然地挣扎：我被一种强烈的热情所魅惑，独自留在你的岸边。”诗人彷徨无依，他从大海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禀性：“我多么爱你的回音，爱你阴沉的声调，你悠远无尽的音响，还有黄昏时的静寂，和那反复无常的激情！”灵魂找到了它的伴侣，大海成为精神之源，诗人向大海汲取能量，大海则召唤诗人解脱枷锁，奔向自由。诗人缅怀刚刚逝去的两位巨人--拿破仑和拜伦--没有比在海边更适合做这件事了。他提到拜伦时说：“自由之神所悲泣的歌者消失了，他把自己的桂冠留给了世界。”谁来继承这自由歌者的桂冠？普希金心中显然已有答案。
把大海装在心里，无论走到哪里，生命中就不会缺少激情。只有精神博大的人才会爱上海洋，它的自由奔放的能量，它的荡涤万物的伟力，它的汹涌澎湃的激情，它的呼风唤雨的声音，它的孕育新生的神奇，无不与浪漫派诗人蓬勃的生命张力和改造世界的恢弘的理念一一呼应，他们不爱上大海谁会爱上大海？大海不选择他们作嫡亲血子派往人间又该选择何人？大海，是浪漫派诗人的精神之父，是普希金的精神之父。
普希金（1799－1837）俄国浪漫派诗人。
再见吧，自由的元素！
这是你最后一次在我的眼前
滚动着蔚蓝色的波涛
和闪耀着骄傲的美色。
好象是朋友的忧郁的怨诉，
好象是他在别离时的呼唤，
我现在最后一次倾听
你悲哀的喧响，你召唤的喧响。
你是我心灵的愿望之所在呀！
我时常沿着你的岸边，
一个人静悄悄地、朦胧地徘徊，
还因为那个隐秘的愿望②而苦恼着！
我多么爱你的回音，
爱你阴沉的声调，你悠远无尽的音响，
还有那黄昏时分的静寂，
和那反复无常的激情！
渔夫们的谦卑的风帆，
靠了你的任性的保护，
在波涛之间勇敢地滑过，
但当你跳跃起来而无法控制时，
大群的船只就会被覆没。
我永不能舍弃
你这寂寞和静止的海岸，
我怀着欢乐之情来祝贺你，
和我的诗歌驰骋过
你波涛的峰顶。
你等待着，你召唤着……而我却被束缚住；
我的心灵在徒然挣扎：
我被一种强烈的热情所魅惑，
独自留在你的岸边。
有什么好怜惜？现在哪儿
才是我毫无牵挂的路程？
而在你的荒漠中只有一样东西
会震惊我的心灵。
这是一个峭岩，一个光荣的坟墓……
沉溺在那儿寒冷的睡梦里的，
是那些威严的回忆：
拿破仑就在那儿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