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慧说话了

时间:2022-04-14 11:32:27 教育新闻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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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慧说话了

 

地点:上海,卫慧的书房。

 访谈方式:记者提问,卫慧回答,然后由记者直接敲到键盘上。话题并没有特别的设计。基本上是谈到哪儿是哪儿。

记者:网上关于你的文章看过没有?

卫慧:我没怎么看。 

记者:很多啊,成千上万的帖子在那儿讨论。不过你要做好准备,什么脏话都有。

记者:现在关于你的意见,看的多吗?

卫慧:不关心。

记者:谈谈禁书的事?

卫慧:这个就不谈了吧。

记者:我看见好像你又出了一本新书?

卫慧:是《欲望手枪》,4月份出的。稿费还没收到,已经超过了合同的期限。还有很多书,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钱。

记者:盗版好像很厉害?

卫慧:估计我现在是被盗版盗得最厉害的,一些书商说不止三、四百万了。每天都收到很多关于盗我那5本书的版的消息。没有办法,最好也不要告诉我。我养活了很多人,上帝会因此保佑我的。

记者:成名的感觉如何? 

卫慧:父母和我关系,前所未有的紧密。他们帮我收集资料,应付记者,特别害怕我受伤。

记者:受伤?

卫慧:来自于公众的伤害。其实这也是代价。

记者:对这个,以前心理有准备吗? 

卫慧:没有准备。有一次,是在北京,北京友谊宾馆,《北京青年报》记者采访我,给我带了一些小报记者的报道。一看就是中伤。在浴室里,我照着镜子,想找到他们说的那种坏女人的表情。我没找到,于是哭了。

记者:批评你的意见当中,有没有你可以接受的?

卫慧:我没有看到太多健康的学术上的批评。只是私下里一些朋友聊起来,我们都认为,《上海宝贝》不是我最好的一本书,绝对不是。我以前那些中短篇,在文学价值上远远超过它。它只不过是我商业上最成功的。

记者:你在写作的时候,是不是就做好了商业上的考虑?

卫慧:我的确有些好奇,想通过这本书来看市场的反应。而且,写这本书的时候,无论是我的个人生活和写作生涯,都需要一个总结。 

记者:拿商业性的东西来总结?

卫慧:一开始是想总结,需要很多人有反应。我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很大的。所以我用这种方式来写。但是,我得到的反应是超过我预期的。

记者:体现在哪几个方面?

卫慧:首先,赞美的声音,多过我的想象。而且批评的声音,甚至还有很多侮辱性的针对我的性别进行一些攻击,超过我的想象。所以现在,卫慧已经成了一个符号,承载了太多的受众心理。公众创造了另外一个卫慧,与我本人有差距。

记者:公共的卫慧,你觉得形象清晰吗? 

卫慧:不清楚,应该还是蛮清晰的吧。一个年轻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感的、傲慢的、写作的女人。

记者:性,也是公共的一个兴奋点。

卫慧:中国小说从来没有用这样的方式表现过。 

记者:什么方式?你的方式是什么?

卫慧:时髦的,带着女性令人惊奇的敏感。我的方式是女性特有的敏感、性感和伤感。而且这三个感觉都到了极致。

记者:你最反感的一种批评是什么? 

卫慧:我最吃惊的一种批评是挥舞着大棒,实际上是一种极度的话语专制的批评。从我的书引申到民族主义、亡国奴这样一些太大的话题,对此非常害怕非常茫然。一些男性读者,他们从性别立场而出的反应也让我喘不过气。

记者:你最反感的一种赞美是什么? 

卫慧:我认同张爱玲的一句话,对你的赞美即使是错的,也应该得到你的感激。不过,我想说,我的写作跟勇气无关。有人赞美我的勇气,说我勇气可嘉,其实这跟勇气无关,只是跟心中的爱情和诚实的品质有关。

记者:怎么讲?

卫慧:我想我会一辈子都会为心中的一种爱情写作。一种柔软的秘密的爱情。带着一种生命的狂喜。这种爱情也许不是通常人理解的那种狭隘的爱情。

记者:那它是什么呢?

卫慧:它的范围很广。它可能存在于一个人物、一本书、一盘食物、一种记忆,或者一段音乐里面。

记者:谈谈成都事件?

卫慧:像一个噩梦。媒体为了争夺我,可以把我和妈妈从饭桌上拉走,塞进一辆车。根本没有采访过我的人,也在那里写,还写抽烟啊、不屑地说什么啊,头头是道。成都的媒体在全国的覆盖很大,这一轮恶性的炒作之后,一切都失控了。

记者:你的书在成都卖得怎么样。

卫慧:反正签名的时候,2小时,签了七八百本,不得不中途休息。

记者:你觉得你的读者大多数那些人? 

卫慧:年纪都不大 ,男男女女都有。

记者:有人说你毒害青少年,你觉得呢? 

卫慧:那要问那些青少年去。我觉得我只是在表达对纯真的挚热的情感的向往,也就是寻找自我。每个人都需要寻找自我。 

记者:很多人把《上海宝贝》中的倪可当作卫慧,你也说了是半自传。 

卫慧:很多人把那个"半"字去掉了。

记者:他们怎么分得清哪一半是真的?

卫慧:我希望他们把他们喜欢的感动的那一半当成我的。 

记者:你很自恋? 

卫慧:是。我怀疑一个不爱自己的作家,是不是有足够的怜悯和温情去描写别人的故事。

记者:爱自己和自恋是两回事。

卫慧:我觉得是一回事。区别在哪里?

记者:成名了,有什么感觉,自信?成就感? 

卫慧:都不是。我的心态比较安静。我最近一直在回忆小时侯在寺庙里度过的三年,和在大学一年军训时的封闭生活。看的书是俄罗斯白银时代的诗歌和哲学。别尔嘉耶夫的末世论给我触动,里面有很人性很自尊的东西。

记者:回忆,什么感觉?

卫慧:有时候记忆是强大的,我也是在看,自己从寺庙里,大学,然后到现在,也想看清楚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也是闭门反省总结,我把目前发生的一切当做一个改变的契机。我不希望我27岁以后的生活,包括为文为人的态度还有我的眼神,都跟27岁前没有变化。我很想去俄罗斯旅游。

记者:俄罗斯?为什么?

卫慧:我现在很喜欢俄罗斯。如果它是一个人,应该是和我一样,是一个摩羯座的人。那一片北方苦寒之地,它是广袤的,苦难的,诗意的,而且它也充满了矛盾:一方面秩序混乱,个体之间很分明,但是另一方面,又渴望集体的温暖。

记者:跟你有什么相似之处?

卫慧:很相似。

记者:你的生活秩序混乱?

卫慧:混乱的不是我的日常生活,是我的思想。我的日常生活很少有混乱的时候。就算是跳舞跳到三、四点,每天要打开抽屉,吃五、六种药,也算不上混乱。因为这样的生活,它始终清晰地存在于我的视野里,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这当然不是混乱。思想上的混乱,是针对写作和我的审美观的。我不停地在通过阅读和思考,吸收一些新的元素。我总是需要定期地整理我的思想。相比之下,我永远不会整理我的化妆盒和鞋柜。

记者:生活呢?生活在你的思考中是什么位置?生活应该是最基础的。

卫慧:对。

记者:你不准备改变你的生活? 

卫慧:用不着改变。很多作家都是这样。

记者:你感觉和常人,在日常生活的态度上,有什么不同?

卫慧:朝九晚五、制度化的生活让我恐惧。而且,我不会自己洗衣服,不知道到那里付电话费,没有音乐就不行。

记者:很多事情,很难说是制度化,是有规则吧。 

卫慧:这个规则也分你能适应的规则,和你不能适应的规则。

记者:常人的幸福,你要不要?常人的幸福往往是建立在规则的生活上面的。

卫慧:什么是常人的幸福?我也会去爱人,也会被人爱;喜欢美食,会边看电影边哭,看着养的宠物微笑,我也会有丈夫和孩子。而且我觉得我的作品也充满了一些所有人都能体会的幸福。

记者:我的意思是说,你的生活是和我们大多数人的生活不一样的。

卫慧:这也是常态,生活中包含了很多种形态的。

记者:安稳的幸福感,你需要吗?

卫慧:我的内心一直都有这种幸福感。它存在于我的内心深处。安稳的幸福感,是每天早上,看见镜子里一张新鲜的脸,妈妈烧好了饭,叫我一声,还有跟朋友一起聊天的时候。除了安稳的幸福感,我也会有飞扬的幸福感。这种飞扬的幸福感是异于常人的。

记者:现在的生活,是否正是几年前自己所希望的?

卫慧:你指什么?

记者:比如,成名啊,有钱啊。

卫慧:跟我所希望的还是有所出入。比如我还没有丈夫和孩子。

记者:谈谈钱?

卫慧:我是一个不能理财的人,但是幸好总是有运气,我的生活总是能保持一种平稳。并不喜欢,也不讨厌钱,钱是很客观的,钱就是钱。

记者:谈谈虚荣,比如关注、公众? 

卫慧:虚荣好比是一种药,用得太多会毒死人,但适当地保留一点,则能振奋精神,益于健康。

记者:你这样用带有一种文学修辞的方式,来理解、安排自己的生活,对生活会不会也构成影响?

卫慧: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唯美主义者。我写作也是因为写作可以给我一个梦境,为了可以逃开日常生活,为了免于淹没在日常生活的泡沫中。

记者:为什么说日常生活就是泡沫?

卫慧:有很多泡沫。马路上为什么有这么多灰尘?为什么你记不住马路上人来人往的一张脸? 

记者:什么意思? 

卫慧:这是我表述的一种方式,日常生活就是繁琐的。繁琐也有烦琐的美感…… 

记者:但是不属于你? 

卫慧:是。 

记者:如果反省一下自己?

卫慧:我觉得自己孩子气还是太重。好像是一个有点任性、贪婪的孩子,在一些做法上。

记者:成熟的卫慧应该是什么的?

卫慧:应该不会被一些泡沫所迷惑。尊重别人,尊重自己。分得清那些生活可以与人分享,那些只能藏在自己的秘密花园里。

记者:谈谈写作?

卫慧:我始终把写作看得很神圣。我也写了很多年,写作是艰苦的,神圣的,非常寂寞的。每次写完一本书,都像经过一次魔鬼训练,身心都有一种难言的体验,是常人没有办法理解的。 

记者:你将来的写作状态,或者说你希望进入的,是哪一种写作状态? 

卫慧:我相信,每次的写作会像巫术一样,影响到我未来的生命。我会一部一部地写下去,让我本人和我的作品一起接受锤炼,一起成熟起来。我对此抱着敬畏的,负责的态度。 

  

大爪子2001 转贴自(摘自:黄金>